“终于到星期五啦!终于要解放了——”思思对着教室的天花板伸开双臂做拥抱状,同时怪叫起来。而一旁的未曦,上半身都趴在课桌上,整个人如死尸般,散发着阴沉而又萎靡的气息。
“小曦你这是怎么啦?每晚都有帅哥相伴,还蔫成这样啊?”思思脱口而出,一手抵着下巴,做思考状。
未曦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,倏地偏过头。思思只觉得一道凌厉的眼神穿透未曦周身的阴气瞬间朝自己刺过来。
“嗯……怎么啦?”思思突然感到如芒在背,开始把玩她的手指,眼神躲躲闪闪。
“你怎么知道,我又没跟你说过。”未曦依旧目光凛凛地看着思思,似要把她看穿。
“啊?我知道什么啊?”思思大睁着无辜的眼,挠了挠脑袋。
未曦没发话,锋利如刃的眼神似乎可以直接洞穿思思的脑瓜。思思觉得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,她早已一命呜呼了。
“好吧!其实……就是前几天嘛……你不是和我说放学回家时老是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你吗!然后我就想陪你一起回家来着,阿正不准嘛!他说我们不同路,还说会给你找个同路的。然后呢……慕辰刚好住那边,所以……就这样啦!”思思吞吞吐吐地解释道,目光时不时的向未曦那边瞥去,偷偷观察着未曦的脸色。
不过,未曦能有什么“脸色”呢?她又将头埋进了手臂里,脑中思绪万千,似乎想明白了最近的一些事。
她把前几晚“被跟踪”的困扰对自己唯一的好友倾诉了,却疏忽了这个好友是个大嘴巴的事实。原来是因为思思,所以慕辰才会认识自己,所以他这两晚才会刚好出现在旧巷,所以昨晚慕辰真的是在等着自己!
思思看未曦一直沉默不语,也不敢再接话。
“谢谢你!”过了好一会儿,捂着头的未曦忽然冒出这么模模糊糊的一句。
放学路上,未曦开始踌躇不定,想着等下慕辰会不会再度出现,昨晚最后她的举动有些失礼,待会儿要怎么面对他啊?
今天,夜市区里似乎有店面在装修,运货车进进出出的,打乱了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。未曦只顾自己想自己的事情,并没意到注身旁的动静。
前方,那家正在装修的店子前,停了一辆大卡车,车上竖着一大块还没来得及运走的玻璃。未曦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那辆卡车旁,此时卡车上的那块玻璃不易察觉的微微震颤了一下。随后,就在未曦走到它的正下方时,它开始朝着未曦这边倾斜。
一切都发生在那一刹那间,当玻璃倒下的同时,未曦仍是闷着脑袋朝前走着。这一瞬间,她来不及发现头顶上正有块玻璃朝她倒过来,也不会察觉到她身后,一个身影如闪电般朝着她迅猛地扑了过来。
下一秒,未曦便整个人都扑到在地上,更确切的说,她并不是整个身体都紧贴地面,因为有一双手紧紧抱住了她的肩膀。她紧紧地抵在一个人的怀中,这一秒她似乎再次闻到那股淡淡的甜味。随后,耳边顿时传来“哗啦”的一声。
她微微挪了挪脑袋,便看到细碎的玻璃渣子如雨点一般簌簌地落下。灯光下,弥蒙的玻璃雨反射出点点炫目的光芒,而眼前一张俊美得令人侧目的脸庞从阴影中慢慢显露出来。她想,自己这是不是又在做梦?
这一刹那间,未曦一瞬不瞬地凝视着那张面庞,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失去了声音,她听不见四周人群里传来的尖叫,听不见卡车司机的惊呼,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。
“嗡……嗡”未曦看着眼前的人嘴一张一合,却听不清此人在说什么。直到一双指骨修长的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,她才似灵魂回体一般,找回了这个世界的声音。
“未曦。”
这回她终于听清楚了,他说的是“未曦”,他在叫自己的名字!
“未曦。”他又叫了一声,语气生涩中带着些许颤抖,好似已经很久没能说话一般。
“啊?”未曦终于在恍惚之间回应了一声,脑袋里还如浆糊一般团团乱。
“哎哟!小姑娘,你没事吧?”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从未曦侧身插了进来,未曦转头,看见一位中年妇女,穿得非常时髦,脸上厚粉浓妆的,一说话扯动脸上的肌肉,好像会让她脸上的粉底掉下几块。
“刚刚差点把我吓得没命了,现在这些装修的越来越不像话了,还好小姑娘你没什么三长两短的啊!”未曦还没来得及回话,那女人又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话,表情做作,显得十分夸张。
“嗯。”未曦不知道怎么回话了,只是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。
“没事就好,这大晚上的,小姑娘你赶紧回家吧!不然父母该担心了。”看着未曦没什么剧烈的反应,女人松了口气,立马催促未曦回家。
“嗯。”未曦又只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这才对嘛!小姑娘回家小心点呀!”女人看着未曦一直这么呆呆地,心道该不会是个傻姑娘吧!话毕后又转身走回店子里,留下一地的碎玻璃,无人问津。
刚才周围聚拢来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开,未曦再回身时,却不见刚刚那个人。
那人去哪了?她四处张望了一下,熙熙攘攘的人群里,到处都找不到那个人的身影。那人如同凭空消失一般,又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。
怎么回事?那人是谁?为什么会认得我?
当未曦迷迷糊糊地走到了夜市区的尽头时,心里还被无数的疑问纠结着。刚刚救她的那个人是否存在过?若那人根本不存在,难道是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,感知到有危险,所以不自觉的就向旁边扑去吗?这样也太邪乎了,她可从未发现自己的身体独特到背后也能长眼睛!如果那人确实存在,怎么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呢?这样好像更邪乎!不过最近自己遇到的邪乎事儿还真不少,难道自己天生就体质特殊!
她甩了甩头,想把自己最后得出的那个诡异的结论甩掉。再抬头的一瞬间,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怔愣住了。
她站在夜市区的尽头,热闹嘈杂的气氛早已被抛在脑后,前方是寂静空旷的马路,耳边的世界瞬间沉默了下来,仿佛像之前那样,她的世界又一次失去了声音。
正对着她的那盏路灯下,未曦看到一个清晰而又幻灭的人影。泛黄的灯光洒在他一侧的身体上,称着他白皙的皮肤仿佛笼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薄纱,却斑驳了他另一侧的身影。他整个人似乎都要融进这寂静凉薄的夜色之中。
未曦立刻认出这就是刚刚救他的那个人,原来那人真的存在!她心中突然腾起一股激荡的暖流,她有些迟疑,这样就是所谓见到自己救命恩人的感觉吗?她不自觉地缓缓的走向他,步子迈得小心翼翼地,仿佛她动静再大一点,眼前的人就会立刻消失。
看着未曦走近,那人用他那干涩喑哑的口音开口道:“未曦,你好!”
未曦刚走近他,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,双眼余光禁不住瞥想那人的双脚。一双湛蓝色的球鞋赫然出现在她眼前,她心里倏地“咯噔”一下,立即止住了向前的脚步。
她将自己的视线移回来,隔着这么短的距离,未曦总算能真真切切的看清眼前的人。这个人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,和自己一般大。他四肢修长,令未曦想起之前看到他那双指骨修长的双手,好像这个人天生骨头就生得长。远处只觉得他皮肤白皙,走近一看却觉得他皮肤白得胜过他那身乳白色的连帽衫。原来有人形容过她肤色惨白,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惨白,但眼前这人的肤色用惨白来形容似乎也不为过,只不过稍稍贬义了一点。
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他那精致的面庞,未曦在夜市区里遇险的那一瞬间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:这人长得真漂亮!他有着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的魅惑、却不失和谐之美的面庞,墨黑般的双眸深邃得仿佛要把你整个人都吸进去。浓黑的头发顺滑的搭在脸际,这长度似乎比思思的头发还要长些。这简直就是一个同真人一般大的人偶娃娃。一瞬间,未曦甚至有种更诡异的想法,也许是自己变小了,同爱丽丝一般,来到了不可思议的梦境里。
未曦想着,他有一双和慕辰一样黝黑的瞳孔,可是他/她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?
这么盯着人家的脸看了半天,那人似乎也没有不好意思,十分坦然地回看着她,反倒让她觉得尴尬起来。未曦便开口问道:“你……是刚才救我的那个人吗?”
他点了点头。
未曦又问:“那……你是谁啊?为什么会认得我?”
他再次张嘴,声线顺畅了许多:“我认得你,你可能不记得了,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。”
很久以前……未曦还真一点印象都没有。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,想起了之前困扰她许久的一件事,继续问道:“你……你不会是之前想和我做朋友的那个吧?”其实未曦本来想问的是,你不会是之前跟踪我的那一个吧?而后又觉得这样问好像太直接太失礼了点。
他的眸子里闪过片刻的惊讶,脱口而出:“原来……你还记得我!”
未曦心道,怎么可能不记得呢!看着他的双眸里溢出一丝欣喜而感动的神情。未曦忍住,没把这句话说出来。这家伙跟踪自己这么多天,居然只是单纯地想和自己做朋友?
“那你干嘛不直接出来和我说,整天鬼鬼祟祟的。”未曦不解道。
他尴尬得底下头,未曦看到他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绯色,像是瞬间开出的粉色花朵。
“未曦,我……我能和你做朋友吗?”他再次开口,声音怯怯的。
“恩。”未曦点了点头,而后不由得愣了愣,她被自己回答的速度给惊住了。她居然就这么鬼使神、差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。不知怎么的,她潜意思里突然觉得这段对话似曾相识。似乎面对这样的问题,她本应那样回答。
而下一秒,未曦再次被前面的景象惊呆了。她看见他脸上顷刻间绽开一个嫣然的笑,原本淡粉色的脸颊此刻却红得更加绚丽,这样一个轻易的笑容,却仿佛吸走了四周的一切光华与色彩。
在未曦的愣神间,他又开口道:“谢谢!”
未曦好一会儿才从他刚刚那个惊艳的笑容中缓过来,略微尴尬的回应道:“这有什么好谢的,你救了我,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!”
她想着他毕竟救过自己一命,觉得这个人应该没什么恶意。如果不是他这么偷偷地跟着自己,今天她的小命也许只能靠上天的垂怜了。这么一想,心里的防线降了许多。这人如同凭空冒出来的,还不到一夕之间,居然就成了自己的朋友。未曦惊诧之余,自然对他还有着诸多的疑虑。
夜色弥漫的街道上,只有他们两人,如同这世界就空得只余他们两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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